从大热美剧《西部世界》看西部科幻：人类科技观的演变

文/王冠雄

神剧《西部世界》第二季宣布续订 ，对于这部片子人们评价最多的就是“将充满脑洞的先进科技和蛮荒的西部文化结合”。

实际上很多科幻爱好者都知道，这样脑洞科技+蛮荒西部的组合从几十年前出现至今一直屡试不爽。从科幻作品还没被影视化的文字时代，就有作家让西部的牛仔用上蒸汽发动机械手臂和掌握了黑魔法的匪徒大战，到后来的牛仔开着飞船在太空中做赏金猎人，再到今天《西部世界》中的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用一句“流水的科幻元素，铁打的西部背景”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样的“西部科幻”作品可以分为两个时代：魔法时代和后魔法时代。

【西部科幻的魔法时代】

魔法时代的西部科幻作品可以被看做这一流派的起源，虽然这时的西部科幻仅仅是蒸汽朋克的一个小分支。至于蒸汽朋克的含义，这里就不再赘述，简单来说在这一科幻流派中蒸汽还是主要动力，一切和电力相关的技术都不存在，更为重要的是其世界观中魔法和科学并存。

因为存在着魔法和科技，冒险元素就成为了蒸汽朋克小说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因此其背景也常常设置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某个被恶龙骚扰的小镇，或是大航海时代一支奉命探索未知的舰队，当然神秘而蛮荒的美国西部也是其中之一——牛仔们的手臂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仪表罗盘，他们的坐骑可能是一只蒸汽动力的机械马。

这一类西部背景的蒸汽朋克小说在当时属于一种名为"怪异西部"(Weird West)的流派，Jeffrey·E·Barlough所著的《西方之灯》（WesternLights）系列就是代表。

不过怪异西部流派的作品少有被影视化，或许是因为蒸汽朋克风格的科幻作品进入上个世纪50年后已经被技术上更为先进的赛博朋克所替代。我们目前能看到最典型的怪异西部影视片应该是上个世纪六十年的《飙风战警》（WildWildWest），故事讲述了一位怪博士开着机械大蜘蛛四处作乱，而一名牛仔样子的特工和一名科学家样子的易容大师乘着豪华蒸汽火车追捕他。

除了影视作品外，一些游戏也会选择怪异西部作为题材，比如《樱花大战5》和《黑金》。

不过西部科幻作品大放异彩的时候，还要等到后魔法时代。

【魔法消失，西部科幻只剩残酷？】

改变发生于科技越来越先进，普及程度也越来越高，当人们对科技的了解更加深入和细化时他们失望的发现：原来科技只是科技，和象征着超自然力量的魔法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于是人们对科幻作品中科技因素的展现越来越庞大和细致，比如把整个故事背景放到太空，比如星舰、激光武器、增强现实交互眼镜这种混合了大量现实技术的设备。不得不说去掉魔法元素后，科幻片越来越具有现实感。

后魔法时代的西部科幻大致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将科幻元素融入真实的西部背景中，典型的有《牛仔大战外星人》和《西部世界》。荒漠、牛仔帽这些意象依旧存在，不过被融入了大量外星人、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等等科幻元素。另一种则是把西部元素融入科幻背景，比如日本动画《星际牛仔》和美剧《萤火虫》。主角不再生活在西部（甚至地球都已不复存在），他们大多游荡在太空甚至其他次元，过着牛仔一样的自由生活。

在魔法时代怪异西部作品中，通常传达着一种乐观的倾向。机械牛仔打败了黑巫师，冒险小队与美女相伴乘着火车四处冒险。可到了后魔法时代，剥离了魔法后人们似乎总在强调科技带来的恶果。比如因51区囚禁了同伙而来报复朴实西部父老乡亲的外星人，又或者《星际牛仔》中展现的一个个因相位门爆炸而陷入混乱的星球。《西部世界》被捧到如此的高度，其中一大原因就是我们对其中人工智能的觉醒感到由衷的恐惧。

（马特达蒙主演的《火星救援》中，火星环境和美国西部荒漠极为相像）

【西部为什么和科幻更配？】

在蒸汽朋克的时代结束后，航海、古堡等题材都在科幻作品中慢慢消沉而走向玄幻，似乎只有西部科幻继续在魔法消失的赛博朋克时代被发扬光大。

简单分析一下，西部背景的确是除去架空和现实外和科幻元素最为契合的。

一是西部的环境，荒凉、沙漠、人烟稀少，地貌和火星还有那么一点相像。这种末世感十分符合人民对世界被科技毁灭后的想象，也符合人们对宇宙的开荒情节。

二是西部殖民背景下对地缘关系的打破，乱世中薄弱的人情和如今被社交网络重构的人际关系不谋而合。在科幻作品中，未来人类社交甚至感情都一直在被弱化。

三是冲突感，代表着先进文明的殖民者和西部当地土著的冲突，实际上就是科技产生冲突。殖民者掌握着土著闻所未闻的武器和技术，而土著们则对殖民者对其资源的掠夺和奴役毫无还手之力。在《西部世界》中，人类和人工智能间的冲突就是典型。包括所有科幻作品中因不能忍受人类压迫而分歧抗争的机器人、动物甚至地球本身。人们在西部科幻中对于冲突体现出的情感很复杂，有时我们觉得自己是殖民者，为了自己用科技去压迫其他物种甚至机械而惭愧；有时我们又觉得自己是土著，活在技术的控制之下，被技术掠夺了资源。

四则是西部背景中少不了的超自然因素，没错，即使是在后魔法时代，人们依然会在西部科幻片中加入超自然色彩。当然，其表现形式绝对不会是魔法，它的力量也变得更加脆弱，甚至很多作品中只是在探讨超自然因素是否存在。比如西部土著的毒滕水（由致幻植物熬制而成，据说服用后会在幻觉中看到超自然现象）就在很多科幻作品中出现过，主角在用科技无法达到目的时，常常会尝试这种方式寻找方向。在《星际牛仔》中也常常出现算命先生一类的形象。

这无疑是对人们在科技时代中脆弱精神世界的体现，或许当身边围绕着太多比自己强大的科技产物时，我们在潜意识中希望会有一种超越科技的力量能对其形成制约吧。

【从浪漫到拧巴，西部科幻体现了人们怎样的科技观？】

魔法时代到后魔法时代，体现了人们对科技看法的转变。

在魔法时代的怪异西部小说里，科技常常是正义主角的武器，用来击败掌握黑魔法的反派们。原因大概在于，在那个年代，我们体会到更多的是科技对生产力的解放和生活舒适度的增加：电灯、汽车、机械工厂和抽水马桶。当然那时候科技也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更富裕的、能够识字的那一类人。也难怪那时的西部科幻作品体现的全是牛仔冒险的浪漫。

等到了后魔法时代，我们对科技的感情变得矛盾起来，时而为其自省、时而自得、时而惧怕。科技也不仅仅为正义所用，我们更多的去探寻科技的暗面。这的确也是因为我们开始尝到科技发展的苦果，像对环境的污染和对就业的挤压。更可怕的是，当科技超越了一个由人类手动操纵的蒸汽机械外，它更为强大的力量，更大的自主性和不可控性让我们开始惴惴不安：如果有一天人类无法掌控科技了，怎么办？

于是我们开始寻找宗教、寻找超自然力量的支持，渴望借助更无法名状的东西去控制那些不可控的，而这些都是我们曾经用科技去打破的。

可惜这一切无法回头。我们能做的，只有穿着马刺，在西部风沙中一遍遍说着自己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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