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价转会新华都的唐骏完成首次收购再次引人注目,并出任港澳资讯董事长。10亿身价的背后,隐藏着他的智慧与悲哀。
要了解一个人,有个直接又肤浅的办法。你干脆问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谁谁谁?好家伙,我在唐骏那儿得到的人名是罗纳德·里根。
那回唐骏上《波士堂》,曹启泰让他选个偶像,他没选微软十年的老上司鲍尔默,选了里根。“老有人说我像他,后来我发现我真跟他有点像:阳光、幽默、乐观,心态非常好,演讲有激情,跟太太关系还特别好。很多地方我至少是在学他,引为同道。”
唐骏获得的公众评价似乎和他的自我评价有所出入。有一回他去参加《头脑风暴》节目,就有观众直截了当地质疑:“唐骏整场给我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言下之意,唐骏说话避重就轻,为人城府甚深。唐骏的回应则是:“我是清醒中的迷糊。因为他问的问题应该陈天桥回答,我回答不合适。”
所谓“唐骏式聪明”往往体现在这点上——他和里根一样,有着演员般清晰的角色意识。他在盛大4年,几乎从未进过下属的办公室,几乎从未和陈天桥私下约会相处,他的“圈子理论”、“圆心理论”一直印证着这种距离感。他就是个职业人。
他太清醒了,分寸感太好了。这分寸感有时候被刻意调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使他都不像个真人,倒像个永远彬彬有礼、笑口常开的人形立牌。他甚至连口头禅都没有。“如果有人给我提出唐骏你有口头禅,我一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改掉。”这话不是说说而已。有一次演讲,有人告诉他:“你有一个口头禅:‘那就是说’。”一听这话,唐骏立刻有意识地改,“不到两星期就没了”。难道他的精神洁癖到了这种地步,觉得口头禅也是一种需要打磨的错?
多年来,唐骏一直精心又刻意地打磨自己的个性,以至于他的大学同学老感到狐疑:这是我们大学时候的那小子吗?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大学时候的性格比较像艺术家:自私、冷漠、情绪不稳定,还老爱挑剔别人。不过现在,对于唐骏来说,这些情绪化的表达方式已经都成为往事——他上一次哭是在离开微软的告别派对上;上一次发怒是大学毕业的时候打了室友一下;他秘书跟了他十几年没见过他发脾气,不过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太太跟他过了二十几年也没见过他发火呢。
唐骏觉得,性格是职业经理人获得成功的核心因素。他甚至提出了一个“成功4+1”的理论——1代表性格,其他4个分别代表:勤奋、激情、机遇和智慧。只要性格好,搭配另外4个里的随便哪个都能成功。他对于好性格的标准又颇高:好的性格就是不挑剔别人的任何性格。也许就因为这个,他才不断自觉修正自己,他身上冲动的人性部分不断让位于精准的职业部分。
不过也有人说,就因为中国的职业经理人缺乏制度保障和精神资源,才使得他们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本能冲动来弥补制度缺陷。
唐骏说他的性格其实也有阴暗面(具体什么阴暗面,他可不说),他有自己的两个抗压办法。一个是回避所有关于自己的负面报道,拿到了也不看,完全排斥掉。一个是建立一个心理底线——最多我不在你这公司干了,那就再没什么可担心害怕的了。后来,唐骏又从苹果的乔布斯那里看到了一个说法。乔布斯说他的心理底线就是——一想到明天就可能死去,那所有的发明创造就都得赶紧,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你瞧,我和乔布斯想一块去了。不过他是天才的心理底线,我是职业经理人的心理底线。”
看起来,唐骏似乎能够搞定一切。他甚至不乏“分手的才华”。他的每一次跳槽都能获得前东家的祝福,不像很多职业经理人搞得两败俱伤,老死不相往来,身后留下洪水滔天。但是世上怎会有完人?也许只有跟唐骏长期相处,才有可能揣摩到他的性格弱点。
但是,唐骏性格密码的背后,是他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做中国职业经理人的标杆。很难想象,这一目标产生于2005年年底——唐骏职业生涯最艰难的时候,这让唐骏重新审视自己的定位:我是谁?我要到哪儿去?
在唐骏告诉我他的阿喀琉斯之踵前,我先要告诉他一件事:唐总,其实你还是有一个口头禅。你的口头禅就是:我唐骏如何如何。从以下自述中,大家可以发现这一点。
以下为唐骏自述:
潜规则:董事长就是CEO
我从来没有跟人讲过为什么我选择离开微软——因为我和当时微软大中华区总裁黄存义有权力之争。我是中国区总裁,他是大中华区总裁。那时候我跟他的权力之争非常明显,外人看了还是蛮激烈的。
后来我跟总部反映,微软不需要有双重架构,应该把它取消。但美国人判断不是架构的问题,是人的问题,只要派一个好的人就能解决,所以很快换了一个陈永正进来。
陈永正来的那一天我有点心凉。那是8月17号,我一到办公室就接到黄存义的电话。他说:唐骏你知道吗,网上说陈永正要来加盟我们。我赶紧上网,一看果然是。我们俩马上同时打电话给总部,那时候总部是凌晨,说你们等着,公司会发邮件就这件事跟大家做解释。这下我们知道,这已经是一个结果了。
悲哀。这是职业经理人的悲哀,也是美国公司的悲哀。这是对自尊心的极大挑战:在没有协商的前提之下,一下子挖来一个人。黄存义连有人要取代他的位置都不知道,还是从网上看到的。
当然总部安慰我说:Tim(陈永正英文名)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你可以跟他好好合作。可我知道谁来都没用,不是黄存义的问题,也不是谁的问题,是架构的问题。我跟陈永正说,要解决问题,只能让我离开,你也别再去招任何一个中国区总裁。事实上,我是最后一任微软中国区总裁,我离开之后就取消了。
有了这次经历,后来我去盛大的时候就对“权力”二字有了新的认识。陈天桥一开始说要跟我分工,我说不用,我是辅佐你的,不是来跟你分江山的,你不做的事情,我做。这是我的简单哲学。我相信他一定有不想做、不能做、做不了的事情,这些事情就是我的权力。
很多职业经理人在民营企业失败就是因为权力——他们一定要“这个事儿归我决定”。曾经好几个职业经理人来跟我诉苦:我们签好的合约,我拥有人事权、财务权,我的审批权是1000万元,结果临了连100万元都没有。我说你对民营企业太不了解了。这可是中国的民营企业,它会跟你签1000万元,但是审批的时候还有最终审批权。你不要去跟他玩文字游戏,中国的民营企业没有文字游戏这一说。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放心:我不是来跟你争权的,我不要权力。
其实他们不明白,这是中国企业的一个潜规则:董事长就是CEO。你别看他把CEO的职称给了你,其实他还是公司最重要的。这是集权式、帝国式管理,有点像中国的传统政治,一人说了算,权力极其集中,其他人几乎都没权力。你应该看淡权力,甚至放弃权力。而外企就不一样,是分权式管理。外企就是权力为中心的,最重要的就是权力,而且外企的小员工都有权力,美国一个小的移民官的权力就超过任何一个人。